王子:
想起从马六甲世辩归来,在车上,我问你:这应该是最后一次我和你一起回家了吧?这几年来,
每年的这个时候我们都会因为辩论而一起远行,都在六月间。
你像是要撇清什么似的,少有的、决断地说:当然不是。还会有很多机会。还有很多比赛,还要带队呢。
我只记得我自顾自地说:至少明年的这个时候,我不会和你在一起了。我必须要去实习了。
然后,一切就结束了。
毕业之后各分东西,不能和大家一起,我又一个人了。
你不厌其烦的说,傻的,到时就会有新朋友了。
王子!你知道吗?那时我心里在想,向未来借用的两个月,终究要用一年偿还。辩论可以让我忘记所有其他的事,但回到地面之后,还是得面对原本的生活。这么多年来渐渐形成的一种习惯——一起远行、而你总在我旁边的这个习惯——终有必须戒掉的一天。这一天,好像很快要到了。以前我们的远行,是借着为人作嫁来一圆自己未完成的梦,今年,我们终于是为自己而战,天知道我是多么渴望可以和你一同作战!但是好可惜,这么难得的机会,让我亲手给砸了。过了这天,当巴士到站,我们各分东西的时候,这标志着,未来我们如果还会一同从辩论之旅归来,那便是,我们重新回归以往为人作嫁的时候了。
王子,你那释怀的笑容,是真的释怀了吗?我不知道。我不会分辨。如果你真的释怀了,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,你是怎么做到的?也许,像你以前说的那样,人还是得自己成长,所以不能要求人的思想一下子跳级。
那天晚上我失态了。从那时,到现在,一直萦绕着我就只有你的一句话:你怎么能够轻易地切割这一切?怎么能够?我也反复问我自己。所以,我没有割舍这里的一切。
我记得我说过“是输是赢,都是收获”。真的,一点不假。我所有的难过、不甘、遗憾,不是因为输了,而是输了基本上是因为我。我知道我给大家制造的压力,我知道我有情绪问题,我知道我才是祸源,场上又做不到力挽狂澜。我不知道要怎么表达我的歉意,事实上抱歉也没用,于是我只能愧疚,不停不停地愧疚。
我变得一点都不可爱了。我知道。可我也不想这样。诚如你也认同的,每个人都有很多必须自己面对的事,没有人可以帮得上忙。可是,我要怎么告诉你,我觉得太孤独、太孤独,所以,唯有自己不断地进取,我才感觉自己活着?我要怎么告诉你,当我看见你们对我那“错误”的价值观束手无策时,我也觉得很无奈?我要怎么样才能证明,其实我也不喜欢这样的价值观,可是,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后退?
和大家一起走过这些日子,我不是不惦记个中过程的。可是当我想到过程中自己给大家带来的烦恼,我只觉得自己,是龌龊的。于是我更想甩掉那个龌龊的自己。所以,回忆过程给我带来的,更多的是不堪。我知道,我还没有学会面对这样的自己。
王子,不是我把感情都压抑住了,我说了,是因为害怕分离的时候我会舍不得、我会太不好受,所以,一开始就不敢投入那么多的感情……这种奇怪的心情、奇怪的逻辑,你是真的理解吗?
究竟是怎么回事,几乎每次我和你静下心来好好说话时,我总要掉泪的。你慌乱地告诉我别人的故事,不适时地哼起那首歌,我很感激,我明白你所有的好意。可是情况不由得我不担心,我愤怒、痛心,可是我必须沉默。当别人对自己的人生不负责任,凭什么要我陪着一起难过?凭什么?可是,我的难过是那么地撕心裂肺却又那么地不由自主。
王子,曾经以为我只能相信你,很多事只能对你说。也许是不想增加你的负担,也许是因为我以为和你太熟络,反而不想让你烦心,结果后来我们的话语便少了。可是你知道吗?在这里,我真的已把你当成亲人一样熟悉。
所以,你可以理解吗?对于我们忽然之间的疏远,我是多么地难过、又是多么地不适应,可是我能跟谁说呢?我跟谁说都不对。我能说什么呢?我说什么都不对。我跟谁说,我说什么,好像都只是“别人的人生”。“别人”,多陌生。我只是个,“别人”。
可是当我想到这些,我又不能不记起,所有我们并肩作战的回忆,我不能不记起,所有我们互相打气的短讯,我不能不记起,所有你给过我的微笑,我不能不记起,所有我对你说过的话……
王子……
那么,来到今天,这是最后一次了。最后一次。再忙、再累、再辛苦、再厌倦,我都只有一个想法、一个请求,也许很愚蠢,也许很过分,但是,就这么一次,就当作是陪我,我们好好地,轰轰烈烈一次。好吗?
风中的,玫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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